可谁能想到，三天后的雨夜，王大菊一个电话，我就骑着电动车冲进暴雨里——她被打得头破血流，带着两岁孩子被房东赶出门。

  赵月娥教师正坐在靠窗的主位上，蓝布衬衫的袖口磨得起了毛，手里攥着老花镜，看见我就直起身子：“建军来啦？传闻，你现在在国企上班？”

  那年初能进国企，在小城里算是面子事，可在妻子李莉眼里，这点面子连提都不配提。

  “哪能叫混饭吃，”赵月娥拍着我臂膀，力道不轻，“比咱们家大菊那丫头强多了。

  你是不知道，她前阵子跟那包工头离婚了，带着孩子在租借屋里，这丫头不让人省心，看看你们开展的，看看她怎样混的，都气死我了。”

  天分明挺热，她还穿戴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，裤脚磨出毛边，头发随意扎在脑后，碎发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。

  她给我补数学时，台灯的光晕在她鬓角的白发上跳，深夜还端着搪瓷碗给我煮鸡蛋，蛋得能掐出水。

  记住高考出分那天，王大菊蹲在门口的槐树下哭，膀子一抽一抽的，手里的成果单被泪水泡得发皱。

  反倒是，赵月娥拿着他人的成果单，在胡同里跟街坊显摆：“你看人家，比重点线还高五十分！将来指定有长进！看看我家姑娘！”

  刚出分的时分，王大菊昂首问她自己考了多少，她就把成果单往一撇，扔过来一句：“自己看，看那点分嫌丢人，别在这儿碍眼。”

  点了锅包肉和溜肉段，一个劲往我碗里夹：“到了大城市别省着，缺钱就跟家里说。”

  坐下来，她自动往赵月娥盘子里夹了块鱼，“这多宝鱼新鲜，您尝尝，是水产商场刚到的货。”

  赵月娥笑得眼角堆起褶子，拉着我媳妇的手不放：“仍是建军有福气，娶了这么面子的媳妇。你看这气质，一看便是有文化的，比咱们家大菊强百倍。”

  每天回家不是说，“咱们单位的张姐老公又换了辆帕萨特”，便是 “李哥给媳妇买了个金镯子，足金的”，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。

  还有次，我给岳父买了件打折的羽绒服，媳妇直接扔垃圾桶里：“穿这褴褛出去，我都嫌丢人。”

  散席的时分，赵月娥拉着我媳妇的手聊得热乎，说当年我怎样在她家蹭饭，说李莉有眼光。

  王大菊站在周围想插嘴，刚张开嘴就被赵月娥打断：“你去把账结了，别在这儿杵着。”

  我听见王大菊跟周围的同学探问：“你知道，哪有廉价房子租借吗？我那房东要收房，说我家孩子太吵。”

  是王大菊，声响带着哭腔，还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声：“建军，你能…… 能来接我不？房东把我东西都扔出来了，现在外面正下着雨……”

  李莉坐起来，头发乱糟糟的，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，少跟那穷酸打交道，掉价！你看她那穷样，离婚了都找不到当地去，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
  “帮你你就卖身啊？” 李莉冷笑，抓起枕头往我身上砸，“我明日出差，你爱去哪去哪，别死外面就行。”

  找到她的时分，她正抱着孩子蹲在路灯底下哭，行李散落一地，一个粉色的小书包被雨水泡得发胀，显露里边的蜡笔。

  她抹着眼泪，额角的创伤还在渗血，“我跟他离了，一向租房，房东他……我现在连住的当地都没了。”

  别提我妈。她忽然打断我，眼睛红红的，她这辈子最自豪的便是培养了你这个好学生，而我...声响哽咽了。